过去一年,中国经济整体向好态势明显,但下行压力仍然较大,部分地区房地产泡沫明显,金融风险增多,经济仍有不少矛盾和问题。对此,2016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经济运行面临的突出矛盾和问题,虽然有周期性、总量性因素,但根源是重大结构性失衡,导致经济循环不畅。从经济循环这一新视域出发,系统认识和把握中国经济运行的大逻辑,是认识论和方法论上的重大创新。
一、中国当前经济循环系统的构成
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看来,国民经济是一个不断运动着的循环系统。在我国当前经济结构中,这一循环系统主要包括以下几个系统。
一是“实体经济内部”循环。这是勾连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四个环节的再生产过程。资本购买生产资料和劳动力以生产商品,商品价值在市场中实现后,一部分被消费、另一部分又重新积累为资本。
二是“实体经济—金融”循环。单个资本在价值生产与实现过程中会经历“货币资本—生产资本—货币资本”的循环。社会总资本相应划分为生产资本和货币资本两大形态。随着分工的深化,两种资本形态分别由实体经济和金融部门运营。实体经济是货币资本的源泉,货币资本向生产资本的转化又会促进实体经济的规模扩张和结构升级。
三是“实体经济—房地产”循环。房地产具有双重属性。它既是能够满足人们住房需求的商品,也是能够实现价值增殖的虚拟资本。作为商品,房地产规模的扩大可以直接拉动实体经济的相关产业发展。作为虚拟资本,房地产价格的上涨又可以转化为更多的货币资本,通过“实体经济—金融”循环间接支持实体经济。而实体经济的发展则是房地产实际需求不断增加的根本来源。
四是“实体经济—政府”循环。随着对经济干预的深入,政府本身已经成为经济循环的一部分。政府直接或间接地从实体经济中获得资金,并通过对上述资金的配置,为实体经济进一步发展提供支持。
在各经济子循环中,实体经济循环是价值创造的根本途径,构成经济循环的基础。其他三大子循环则嵌套其上,共同促进实体经济的发展。
二、中国经济循环:从数量扩张到质量提升
1.数量扩张型经济循环是我国过去经济高速增长的支撑。在农村存在剩余劳动力、环境承载力较为丰裕的条件下,资本通过外延式积累吸引劳动力由农村流向城市,就可以带来社会整体效率的改善。此时,制约经济增速的瓶颈在于资本积累的速度。而我国过去近40年之所以能够实现经济高速增长,就是缘于逐步形成的一套经济循环,打破了资本数量扩张的瓶颈,称之为数量扩张型经济循环。
“实体经济内部”循环,表现为“资本外延式积累—农村劳动力转移—利润和工资—消费和资本外延式积累”,构成经济增长的主路径。具体而言,资本的外延式积累吸引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转移,所创造的价值分解成利润和工资,并在市场上交换,最终表现为消费和资本数量的进一步扩张。在这一循环中,企业自身积累存在瓶颈制约,其他子循环分别从资本数量、市场需求、外部效应三方面加快了积累过程。
“实体经济—金融”循环,表现为“劳动力转移—房地产—金融—资本外延式积累—劳动力转移”,打破了资本数量对积累的制约。具体而言,劳动力转移带动房地产价格上涨,并通过虚拟资本属性扩大金融总量,撬动更多货币资本投入实体经济。随着实体经济发展,更多农村劳动力进入城市且收入上升,房地产需求增加,又推动房价上涨。
“实体经济—房地产”循环,表现为“劳动力转移—房地产—资本外延式积累—劳动力转移”,打破了市场需求对积累的制约。具体而言,劳动力转移促进房地产发展,房地产的开发、生产和消费又通过其商品属性,直接扩大实体经济相关产业的需求,促进资本外延式积累,并进一步带动劳动力转移。
“实体经济—政府”循环,表现为“资本外延式积累—劳动力转移—房地产—土地财政—基础设施建设—资本外延式积累”,打破了外部效应对积累的制约。具体而言,在城镇化进程中,政府通过土地财政获得充足的资金并投入于基础设施建设,为实体经济的发展创造了良好的外部效应,避免因基础设施缺失导致利润率偏低,制约积累。实体经济的发展又会进一步吸引农村劳动力进入城市,促进城镇化进程。
2.经济新常态下数量扩张型经济循环运转不畅。数量扩张型经济循环虽然带动了中国经济高速增长,但是以一定的生产条件和需求条件为前提。随着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上述条件已不再具备,从而导致结构性失衡,造成旧有的经济循环不畅。
“实体经济内部”循环不畅,出现结构失衡。一方面,随着劳动力供求关系发生转折性变化、环境承载力逼近上限,依靠低工资、高污染的外延式资本积累已不可持续。另一方面,工资上涨带来消费升级,商品质量更受关注,导致一部分商品价值难以实现,另一部分消费需求却未能满足,海外消费规模迅速攀升,出现过剩与短缺并存。
“实体经济—金融”循环断裂,出现“房地产—金融”自循环。由于实体经济结构失衡,利润率下降,货币资本更多进入部分热点地区的房地产而非实体经济。这些地区的房地产价格快速上涨,进一步恶化了实体经济的相对利润,诱导企业资本与个人储蓄继续流入房地产。
“实体经济—房地产”循环放缓,全国层面通过房地产拉动实体经济发展的潜力下降。随着农村劳动力转移进入中后期,户均住房拥有量超过1套,房地产实际居住需求在总量上不断递减,三、四线城市出现较高库存,在部分地区紧缺性需求和透支性需求仍然存在。
“实体经济—政府”循环效益减少、风险增加。一方面,随着基础设施存量扩大,基建投资对经济的拉动作用递减。另一方面,由于房地产实际居住需求下降,政府未来土地出让收入与抵押融资收入的不确定性增强。“房地产—金融”自循环虽短期提高房价,长期却增加了政府债务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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