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本指易经的卦辞和爻辞，泛指表达思想或事物的语言；“象”指卦象，它是“意”的载体，“言”的依据；“意”指卦象包含的义理，即思想或事物的本质性的东西（本体）。

《系辞》引孔子语：“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语言有局限性，不能完全表达圣人之意。

又说：“圣人立象以尽意”。圣人之意不能悬空存在，要借言、象表现，言、象是基本的表意手段。

《论语·公冶长》：“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性与天道”是纯哲学的命题，是哲学的本体论问题。

 

庄子：圣人之言是“迹”；圣人之意是“所以迹”。

《天运》：“夫六经，先王之陈迹也，岂其所以迹哉？今子之所言，犹迹也，夫迹，履之所出，而迹岂履哉！”

《外物》：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

《秋水》“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

在“言”“意”关系问题上，魏晋名士可分为三派 

一派认为言能尽意，代表人物是欧阳建

言意关系如“声发响应，形存影附，不得相与为二矣。苟其不二，则言无不尽矣。”

“诚以理得于心，非言不畅；物定于彼，非名不辩。”（《言尽意论》）

这一派主张言能尽意，离言无从得意。漠视言意之间的矛盾性，过分强调言意之间的统一（一致、相容）性，具有明显的理论缺陷。由此捍卫了儒家经典的权威性。 

 

一派认为言不尽意，意在象外。代表人物有荀粲，张韩，郭象等

荀粲认为：“盖理之微者，非物象之所举也。今称立象以尽意，此非通于象外者也；系辞焉以尽言，此非言乎系表者也。斯则象外之意，系表之言，固蕴而不出矣。”（《三国志·魏志》卷十注引） 

 

荀粲认为，言所尽的只是具体的意义，并不是“象外之意”、“系表之言”。

“象外之意”、“系表之言”，是指物象和语言之外的意义。

言、象是外显的；“象外之意”、“系表之言”则是内在的，它是“理之微者”，微妙难明、“蕴而不出”，既非物象所能展示，亦非语言所能表达。换言之，它是超言绝象的，言、象对它是无能为力的。

 

根据这一看法，“语言”和“意义”是有区别的，语言不等于意义。语言可以表达“物之粗”，但无从表达“理之微”。

这一派对“言”、“象”持否定态度，主张“意会”和“冥合”。它利用言意之间的冲突颠覆了儒家经典的权威性和合法性。

假如以“言不尽意”作为理论预设，会导致异常严重的后果。

“六藉虽存，固圣人之糠秕”(《魏书·荀彧传》)

 

一派认为言以出意，主张得意忘言。代表人物是王弼。

“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 《周易略例·明象》

象是由意产生出来表现意的，言是由象产生出来表达象的，言的作用就是表达意。因此，要尽意必须通过言，离开语言就无法尽意。

 

“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周易略例·明象》)

言、象只是出意的工具，如果执着于言象，就会妨碍得意，因此必须忘言忘象才能得意。

推而广之，语言和意义的联系是间接的、暂时的;语言有其价值，但作用有限。意义一经得到，语言即为多余。

得意忘形，到岸舍筏，过河拆桥，死在句下，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

附录：言意之辩对文学的影响

《文心雕龙· 隐秀》:“隐也者，文外之重旨者也。” 。“情在词外曰隐。”

嵇康:“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叟，得鱼忘筌;郢人逝矣，谁与尽言!”（《赠秀才入军》）

陶潜：“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饮酒》）

陶潜:“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五柳先生传》）

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不着一字，尽得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