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春天路上

那天中午我抽空去了一趟河边，什么事也没做，只是顺着河堤走走，其实就是想再次去看看大河。春融之后的大水，顺着阔大的岸奔流而去。耳边是轻轻刮过的轻风，路旁是盛开的鲜花，太阳新鲜而明亮，树一天比一天见绿，城市一天比一天美。从来不太好的空气，那时蓝天白云、天高云淡。从冬天走过来的人们，展开了那如花的笑容。

　　转眼来到新的工作岗位已经五个月了，谈不上喜，也说不出忧。走进那间办公室，打扫、倒茶、开电脑，我会习惯性地盯着电脑启动时静默一会儿。什么也不想，只是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然后在安静中开始一天的工作。我又忙碌在那些用文字写出来的材料里。写了多少年的材料，自己习惯性地干那些码文字的活儿，别人也习惯性地把一些这样的活交给我干，于是我就用键盘在电脑上拼凑那些说者不想说、听者不想听、但不弄出来好象没有开展工作的材料。任务依然很繁重，但工作相对单纯。于是我就下功夫把那些东西弄得顺溜一天，好看一些，美观一些。打印出来一看，也发现那些东西材模料样的，心里也给自己美洋洋一下。有时又自嘲地说一声，除了这个，别的什么真的也不会。这样就安静了许多，于是工作就在平静里进行，日子就象这河一样流淌。

　　我感觉河给人的启示最大的是就是回顾和展望。往西看，过去的岁月茫茫；往东看，未来的日子苍苍。转眼间来这个城市已经是第五个年头，每天都在紧张和繁忙中度过，具体干成了什么，我一点儿也不清楚。但日渐增加的白发，不断下降的视力，还有不断显老的心态，终于让我感觉到该来的一切都会来，包括年过不惑和岁月无情。那些离去的时光，正如眼前这河流，不管你自己珍惜不珍惜，留恋不留恋，变化不变化，她都一如继往，不断向前，滚滚东去。经历最坚实的人生，拥有最美好的心灵，于是岁月凝成了最美好的情结。

　　在四十左右的时光，经历了一次正如二十上下的考试。只是二十年前是学业，而去年可能就算是事业吧。二十年前是青春，这三年就算是岁月吧。时光尽管不同，容颜当然老去，一晃这么久，但因为劳动和真诚，却让岁月和青春一样美好，而且更加的充实、深刻、动人心弦。青春的那份经历，在陇东那座小小的学校里，也是在那个春天，我经历了一场考试，因为学得深入、思得勤奋，在关键时候奋力一搏，我象一匹黑马脱颖而出，从而开启了一段暂新的人生。我背起简单的行囊，在同学们深厚的注眸里向西奔去，开始了新的征途。时光何其相似，二十年后的我又经历了一次人生的考试，就在这经历半年多的考试里，我倍受了煎熬，那种茫然和无奈，辛酸和苦辣只有心能体会。望着远远投来的那些同情的目光，深厚的关切，无私的帮助，我的心里只有感激。结果明朗已经是冬天了，雪花飞舞，冬风凌厉。正如二十年前，在收获了征途时，也收获了离开。告别那座美丽的校园，那些一起伴读的同学，还有那些慈爱博学的老师。告别角落里三年多苦苦挣扎、孜孜不倦、埋头劳累的那张办公桌，告别有些黑、人来人往、杂沓繁乱的办公室，我的心里充满了和二十年前一样的情感，那份依恋与惜别，有种说不出的痛。惊人相似的是，均投入一千个日子，奉献出了自己最辛苦的劳作和最真诚的心意。收获是次要的，经历是最可宝贵的；岁月是无情的，人心却怎么也是肉长的。

　　又一次收拾行囊，默默地走在了新的路上。虽然不是失败，却真的说不上成功，也许这两个都是人们强安在岁月头上的罪名。对于时光来说，只有一种是最真实的，那就是默默地过日子。我开始静坐下来，静下心来，认真书写那些属于人生的新章节。告别那些艰苦岁月的时候，我对自己、对走过的路进行了比较深刻的反思。回过头来想，我到这个城市里来，什么也没有。真则灵，诚则信。就因为踏实和真诚，所以才有了与想象不同的一条路。人生无悔，就是再苦再累，只要有希冀、有诚意、有付出，便会拥有一份沉甸甸的经历。此后的日子，什么也会变；但付出与真诚，怎么也不能变！

　　那天在河边徘徊了很久，不知不觉走到了那个鲜花盛开、绿树成荫的公园。中午的园子静悄悄的，静得只听见我的脚步响。不远处就是静静站立的水车。水车记录了时光，鲜花绽开了春天。一部部水车把河与土地联系成了姐弟，我真不知道土地应该感激河水还是应该感激水车。但他们三位一体的组合，让古老的先民们丰衣足食地生活了几千年。天气变暖，一路花香。那些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花儿全开了，一树树花团锦簇，艳冠群芳。美好的物事总是这么撼动人心。经历了很多的春夏与秋冬，而我却总这么悲凉，心头无意中显露出来的苍凉与冷意来，想再美好的花也只是一种开放，这一切其实都与我无关。何况花无百日红，雨急风骤日，各自需寻各自门，花期可真短促啊，短促得甚至来不及一声叹息。

　　我静静地走在回来的路上。两山之间，右边依然是滚滚流逝的河流，左边是不断疯涨的城市，我突然与这个城市有点两心相属的感觉了。长久以来，我无法融入到这座城市，感觉它是那样的陌生。我知道，无论怎么走，我就是农民，地地道道的农民。这座城市与我无关，至少不属于我。正如那些遭遇了鄙视的爱情，怎么守候也是一堆岁月的残片。在这个城市里，我怎么也只能算作生存，而绝不是生活。

　　不管怎么样，路得往前走，走走走走走啊走，走到九月九。我又一次走在春天的路上，抛开身后的滚滚红尘，默默地背负行囊，又一次走在新的路上。感激，留恋，期待，一切都有，但终归于平静。时光如流水，留是留不住的。只有随着流水往前走。回到办公室，楼下就响起通勤车的笛笛声，正好开始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