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的勤和善

连日来“勤勉”的低温、阴雨，给自然界树木花草充足了水分和养料，冬眠的根须一时张大了嘴巴，像饿坏了的婴儿般使劲地吮吸，头发林子里、额头上、背部都渗出了汗水，乐呵地打了无数个“饱嗝”后，孕育了一个冬天的花苞、叶芽，被催着、赶着“蹭蹭蹭”的冒出来，一时间，光秃秃的树干立马嫩绿起来，活泛起来。农作物的营养生长所需养料已然足够。天空虽然整日里暗沉，但阻挡不了繁花的世界悄然面世与更新。“春雨贵如油”嘛!庄稼人期盼的就是“要雨得雨”“风调雨顺”。

清晨，窗外传来一阵儿赶一阵儿的鸟鸣，“喔咻咻咻咻——”“叽叽叽叽——”“喔啾啾啾啾——”“喔嘻嘻嘻嘻——”“伊伊呶呶——”“晖晖幺幺——”“吱吱吱吱——”“啧啧啧啧——”“嘻嘻挠挠——”“……”

嗨呀，我睁开朦胧的眼睛看手机，才5点40分，窗外有发白的亮光，我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欣赏这一阵儿赶着一阵儿的美妙音乐：鸟儿有时发出卷舌音，有时是圆唇音，有时是超短音，有时是延时音，有时是震颤音，唉，可叹我语拙，还有好多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音，这清脆高亢的“独唱”和浑厚嘹亮的“合唱”，混响为活脱脱的一支空中“交响乐队”的阵容，好似长笛、短笛、双簧管、单簧管，还有不知名儿的乐器，一起在演奏，在为睡梦中的人们报喜：天已转晴，天快亮了，赶快起床吧!你看，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呢!

我读懂了鸟儿的情意，立马从床上起来，入厕，洗漱，烧水，包饺子，待准备停当，已是早上7点，侧耳倾听，鸟儿依然在开心地唱着歌儿，后来这悦耳的歌声一直持续到8点多钟。

我的心境也随着这美妙的音乐心旌荡漾起来。

我想起了高尔基的至理名言：“时间是最公开合理的，它从不多给谁一份，勤劳者能叫时间留给串串的果实，懒惰者时间给予他们一头白发，两手空空。”还有达•芬奇告诫世人的经典语录：“劳动一日，可得一夜的安眠;勤劳一生，可得幸福的长眠。”姑且鸟儿都能早起觅食，歌唱，锻炼身体，何况我们高级动物人呢。

鸟儿的聪明在于“趋利避害”，天热就到树林里栖息，天冷了就迁徙到热乎的地儿，为了利于自己繁育后代，常飞行万里之遥。这不是“勤劳”二字能解释清楚的。选择草料、桔梗、枝叶筑巢，寻找隐蔽的树洞窝、老旧屋檐墙缝隙处，作为储粮库，那要付出多少艰辛啊。

去年到枝江董市水府庙，发现庙宇临长江一面的二楼，在镂空的雕梁画栋装饰里，还有那些翘角下，有成群的鸟儿飞进飞出，叽叽喳喳，闹个不休。鸟儿选择的生活群居之地绝佳，此面向阳，有江水常年润泽，庙宇周围绿树参天，夏天江风徐徐，冬天曲径回环，如覆盖被褥般暖和，真是一处世外桃源啊。

而鸟儿的不辞劳苦之最，要数橡实啄木鸟了，据说在北美，每当秋天来临，橡实啄木鸟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凡是能够凿洞的地儿都不放过，再把橡子塞进洞里保存，以保障安全越冬。在美国亚利桑那州，一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橡实啄木鸟，居然在一个木制水箱中装了220千克橡子!天啦，一只橡实啄木鸟，没有人类的麻布口袋、蛇皮口袋等包装，没有人类的交通运输工具来搬运，哪怕是最简陋的独轮车、木板车也没有，那把这些采集来的坚果和种籽，一一运到事先凿下的洞里——鸟儿的储备粮仓，要往返多少趟啊，估计没有人能够统计出来，这饱含了勤、劳、执着、坚韧不拔的意志，朝着既定的目标迈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顽强毅力和态度，是值得被誉为高级动物——人学习的。

鸟儿也是最善良的。据大我一轮的姐姐说，在1954年，因为长江发洪水，要保荆江大堤，我的老家百里洲则破堤了，我家是很高的台子，在我小时候，常听父亲说，那次大水漫溢至家中房屋的第二道把扶，父亲说着便站立指向自己的腋窝，队里的部分乡亲都在我家阁楼上聚集躲水，所需粮食都是干部划的“挑担划子”送过来的。

随着人流涌进的还有一只鸽子，母亲连忙给鸽子喂食，父亲赶紧用旧木箱钉了4个笼子，每个笼中加了一分为二的隔板，这只鸽子好像来此考察似的，很满意地向我的父母扑闪着双翅，便飞走了，没过多久，先前的那只鸽子率领10多只鸽子飞翔而来，父亲准备的笼子显然不够了，在随后的几天里，父亲外出收集了一些旧木板，将我家堂屋卧槽门上方全部变成鸽子笼了。

鸽子在大清早便“咕咕咕”地叫，算是“起床号”吧，有时是天刚蒙蒙亮，母亲就要起床做饭，为新的一天到来做准备。

鸽子每45天就要繁殖一对雏鸽，每年约繁殖8对。在那缺医少药的乡村，有很多小孩患“虫症”，据说把鸽子的血趁热喝下，或者是用鸽子的屎煎水喝，都很有效。凡来讨要鸽子的乡邻，有的是不惜步行5千米、10千米，慕名而来的，我母亲是有求必应，热情相送。

除去不断有人要来讨要鸽子，逢客人来也必须用鸽子招待外，高峰期时，我家足有四五十只鸽子，每天早上“咕咕咕”地欢叫一番后，晚上在太阳西下时必定返回到笼里。

时值深夜，外面有啥异样动静时，鸽子便急促地发出“咕咕咕”的叫声，因此，鸽子还是“报信鸟”。

到了冬天下雪冻凌，鸽子不能外出觅食，母亲会在每天早晚分别喂食一瓢大麦或小麦，吃完食料的鸽子便立即回到笼里，一个个紧紧挨着“报团取暖”。

鸟儿来到家门前，是祥运开泰，是幸福的吉兆。她是吉祥的象征，她反映了生态的平衡发展。在油菜接近收获，豌豆趋于成熟，小麦开始收割时，被誉为报春鸟、吉祥鸟、幸福鸟的布谷鸟，便日夜不停地叫，我还跟着哥哥们学会了布谷鸟的叫声：用右手四指环保左手四指，两个大拇指平行，将关节凸起，微露一条缝隙，嘴巴对着这个缝隙，稍稍发力吹，便吹出了布谷鸟响亮而清脆的声音：“咕咕”“咕咕”“咕啊”“咕啊”……随着布谷鸟欢快的叫声，农民们便收获了春天，收获了希望，收获了幸福。

小时候，我家连续几年，有燕子一趟一趟衔泥、衔软松枝碎沫、衔细草薄叶，来到堂屋卧槽一角，还有堂屋东南角墙上筑巢，那“叽叽”“啾啾”“嘁嘁喳喳”的叫声，仿佛是在呢喃细语，时而又高亢嘹亮，令人好不欢欣。

听老人们讲，鸟儿的寿命为1000天(小型鸟)，便寿终正寝，霎时间在天空中飞翔时化为“天丝”飘忽而过。

我姐说她小时候曾经看到过天空上漂浮的“天丝”，瞬间化为乌有，说是印证了老人们说的：“鸟儿属于天空，死了发出一道荧光，向人间的厚待致敬!”

姐告诉我，鸟儿不吃“独食”。她们住在学校院墙边，学校的绿化搞得非常好，院墙边的大树已然成为景观树和隔离带，里面栖息了很多鸟儿。当有一只鸟飞到门前平地上，主人都会抛食于地，以示欢迎。而这只鸟儿只是吃上一口，便飞走了，不一会儿，她便会带领一群鸟儿来品尝，就像当初那只鸽子来到我家，随后带领10多只鸽子来定居一样。

我姐说，鸟是很团结的、善良的。鸟儿常到外面觅食，那个年代，有不法分子持长铳，有的甚至是用猎枪，没有这些枪炮的，有的便自制弹弓，一起把触角伸向鸟儿。有的鸟儿兴许很快就成为人家的“盘中餐”了，碰到运气稍好一点儿的，险些伤命，但也伤得不轻。但凡只要生命尚存，便拼了命地飞到安全驻地疗伤。在疗伤的日子里，其它鸟儿便会冒着成为别人“盘中餐”的危险，为同伴衔回食物，相互照料。

姐愤愤不平地告诉我，对鸟捕猎者终会有报应的。在上世纪70年代，本村某小队队长杨某，育有儿女6个，加上几位老人，一家有10口人之多，算是“家大口阔”。小孩子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他打上了鸟儿的主意。他每天安排好社员群众的具体事情后，就身背一条长铳，到树木林子里寻鸟去了，且每次都是大半天的功夫，能收获大半口袋的鸟儿，回家即把鸟儿剐皮后，做给孩子们吃，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一招的确改善了家庭生活，可不知怎么的，在杨队长50岁时，便出现全身疼痛，青筋暴凸的症状，见到他的人形容这些暴凸的青筋像“鸟”，他自己也觉得浑身像鸟儿的尖嘴在啄自己的身体，鸟儿的脚爪在不停地挠抓自己，感到疼痛难忍的他，不久便离开人世，当地人说他是疼死的。

所以，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无论有什么充足的理由，都不能去伤害勤和善的鸟儿。

在生态环境愈来愈好的新时代，各类勤劳善良的鸟儿，能安然地觅食，能无芥蒂地与我们近距离嬉戏、拍照、交流，已然成为彼此信任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