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少年_1500字
愿阳光温暖如初,愿少年澄澈如碧。
——题记
记忆中的故乡,黛色的屋檐,青黑的砖瓦,还有那檐角瓦下早已留下的青苔。或有倾颓,或是破败,总是笼罩在蒙蒙烟雨中迷离着。这故乡的雨,安然静默,让我又想起了那个在雨天却初阳般温暖淳朴的他......
他是一个比我略小的男孩儿,圆脸黑得像鲁迅文中的“少年闰土”,身子胖胖的、矮矮的,总是笑着的脸上挂着一对腼腆的酒窝,娇憨可爱。最好玩的是他那个滚圆滚圆的大肚子,每走上一步就要不堪负重地抖两下,像极了“小孕妇”。再配上他那副憨厚朴实到有点傻的笑容,实打实一个乡村孩子,大家都叫他“包子”。
我跟“包子”交集不多,记忆中的他永远是无忧无虑地笑着的,眼睛里是在城市的车水马龙当中很少见的干净澄澈,像是一块璞玉,稍经打磨就能放出璀璨的光。那个难忘的夏日的午后,我们坐在池塘边的堤岸上,听着金蝉一声一声不知厌倦地长鸣。那个少年逆着暖阳,把剪影投在我的身上,似是为我遮荫,却是暖的。那个午后我们谈天说地,谈古论今。“包子”比我小几个月,懂得却比我多得多:他知道怎样插秧打谷,知道怎样做稻草人不易被鸟雀识破;他知道草莓果子不长在树上,知道花生果子深埋在地底下......我也跟他讲许多城里的故事:告诉他琴、棋、书、画,告诉他笔、墨、纸、砚,告诉他《三国演义》《红楼梦》《水浒传》......笑声回荡在池塘的上空——暖阳的下方,悬挂在我们的嘴边——我们的心间,久久不散。
听大人说,“包子”是个坏孩子,是个没爹疼,没娘养的孤儿,从小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却一直不肯好好上学,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辜负了一众姑姑婶婶、亲戚邻居的期望。
虽不认识几个字,“包子”却是乡里的孩子王。总有一群孩子跟在他身后“包子哥”“包子哥”地叫,哪家孩子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一定会偷偷拿出来与他分享,因为他“最仗义”。我也曾亲眼看见他从烂泥里背出一个浑身是泥的小孩儿。
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是个坏孩子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记得最清楚的是在一个下雨天。雨中的乡路满是脏兮兮的泥泞,一个不注意,还会踩到大水坑,溅得你一腿的黄泥。倾盆的大雨哗啦哗啦地下,没带雨伞的我一边要护着头,狼狈地奔跑;一边又要提防一脚踏空,滚到烂泥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声音挺熟,就是明显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好奇地回过头去,只见“包子”拎着一把明显“年久失修”的老布伞,颤颤巍巍地“滚”了过来。因为跑得太快,有几次险些滚到烂泥塘里面去,挽得高高的裤腿上满是星星点点的斑驳的泥泞。他就着汗水和雨水抹了把脸,把伞往我手中一塞:“姐,给你。”我看着他写着狼狈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两个凹陷的酒窝,不由得有点好笑,但更多的是感动。我向他连声道谢,他仿佛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抿一下嘴冲我笑一个,便又原路晃晃悠悠地“滚”了回去。“诶?那你——”我这才意识到他一直都没有撑伞,可还没等我说完,远远地传来他的声音:“我淋点雨没关系的,姐——可你不一样!”我撑着伞,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我不知道他说的不一样是哪个不一样,因为我是女孩而他是男孩,还是因为我是个“乖乖女”而他却是“坏孩子”。
风吹得树歇斯底里地吼叫,吹得我的伞剧烈地摇晃,吹得雨滴吧嗒吧嗒拍打在脸上冰凉。而那个阳光般的少年,却是让我的心包裹在午后的暖阳里。
而后一段时间,我都没见到他,那把老布伞也不知道被我丢在了哪个旮旯。偶然听别人说起他:“他能怎么样?辜负了大伙儿的栽培哟——那个坏娃娃!他弄丢了家里面唯一的伞,被收养他的那家人狠揍了一顿——还辍了学。现在?现在下地干活儿去了吧————那个坏娃娃!”于此,我是心存愧疚的。但我的的确确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就要辍学以下地干活为生,为什么丢了一把旧得破得像是刚出土的文物一样的伞就要挨打,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所有大人都说他是一个坏孩子!只是自那以后,每次再遇到雨天,我都会想起那个阳光般的少年。不过我终究是没有再见到他,关于那句为什么“你不一样”的困惑,也终究没有机会得到答案。亦或者是,两者都有吧。
再后来,又听闻他弄丢了家里的什么东西,被送去了少管所。我想,可能是又帮助了像我一样的人吧!眼前又浮现出他的模样:澄澈明亮的大眼睛,黑胖滚圆的身子,朴实的笑容和嘴角那两个腼腆的酒窝。
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是一个坏孩子呢?
这样的孩子,一定不是一个坏孩子!
愿阳光永远伴随他左右,愿这个少年心灵永远澄澈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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