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景散文—清明时节

曹阳

似乎清明总和雨在一起。倒不是因为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只是感觉一个悲伤的日子总要有点雨水来渲染，毕竟前人诗文中明丽如"天街小雨润如酥"的还是少了些，更多的，则是"夜雨闻铃肠断声"的忧郁。纵使那日无雨无风，路上行人亦应有些潇潇之意。

二十四节气中，清明夹在春分和谷雨之间。曾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一个死者的节日定在本应放肆撒欢的时候，秋天才更应该适合哀伤和祭奠。十月初一，北方的树叶落了，晚秋的村庄袅袅寒烟，田野里除了沉睡的小麦，就是沉睡的亡灵。几座坟茔像极了棋盘上的残子，在肃杀的商风中踌躇徘徊。纸钱点燃生者的慰藉，点燃分割脸庞的两行清水。一把攥得出故乡的黄土啊。若是换做南方，永恒的绿意总会让一个北方人感到不适，就像小桥屋檐读不懂塞北荒野，纷飞的雪季同样参不透永葆青春的常绿阔叶林。

当然现在明白了，清明是南方的清明。"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雨季开始的时节，"城春草木深"，后面自然就该"感时花溅泪"了。草地上的粉色樱花生于春又归于春，一朵，一朵，步着清明细雨的韵脚，落出满地的《漱玉》或《饮水》。行吟江畔，看水中小渚孤单成双，寂寞如宣纸上的零星墨点，画不出形，却道得尽意。岸边杂花生树，群莺的乱啼惊醒了蚯蚓的梦呓，农夫们打着哈欠开始带雨耕耘着微微发酵的泥土和南方。北方？山东怕是还在春旱吧(不过今年不同，清明时节淫雨绵绵，已经有了些许意境)。纵是北国千般春色，亦难抵韦庄一句"江雨霏霏江草齐"矣。

第一次过异乡的清明，南方便慷慨地赠我一场夜雨。连续几天早熟的暑气一扫而尽，淅淅沥沥潺潺湲湲，这一刻冥界的幽魂们爆发出积蓄已久的情感，万物都在默哀自己的逝去，天阴雨湿，却无啾啾之声，只有寂静的夜雨，寂静得霖霖铃铃。窗内窗外已然是一个世界，日光灯管下的人也在淋着雨，让心情感冒的冷雨。"总是夜雨最无情"吧，今夜倒颇有些余光中先生《鬼雨》的迷离玄幻气息："如一个乱发盲睛的肖邦在虐待千键的钢琴。许多被鞭笞的灵魂在雨地里哀求大赦。魑魅呼喊着魍魉回答着魑魅。月食夜，迷路的白狐倒毙，在青狸的尸旁。"清明时节，无知如我这种未经世事与生离死别的，也会有几分伤逝之情。青春？爱情？这一刻，人人都是婉约派，一句又一句的慢词，随着雨点滴到天明。而求学蜀地的北方游子，在这一夜，只能徒劳地种下乡愁的种子，任其静静繁衍生息，等到第一个听雨客舟的清明时节，收割出一茬还带些雨珠的鲜嫩诗歌，寄给北方的佳人，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