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生日小记

{壹}
 
一扇窗子，恍若隔开了两个世界。窗外冷风习习，草木萧瑟，一派清冷的色调，而窗内却是温暖如春，花气袭人，洋溢着馥郁沁心的芬芳。自从将这盆洁白如雪的玫瑰安置在窗台后，我便很少再开窗户，因为害怕外面凌冽的寒气冻伤了这抹灵秀娇贵的倩影，甚至每次浇水我都会仔细调兑一番水温后，才可放心。或许是这些玫瑰花并非开在正常绽放的时节，抑或是她们不能像自然花木一样连根生长在土里，才会使得并不善于打理花草的我，对她们如此精心地照料，生怕一个不经意地举措，就会扼杀了这些淡雅洁净的生命。
 
相对于妖娆妩媚的红玫瑰而言，我则更喜欢清丽高雅的白玫瑰。太过浓烈艳丽的事物，虽能够轻而易举地吸引人的视角，虏获人的心，却也最易让人惑乱迷失，万劫不复，一如那缠绵悱恻的爱情，看似绮丽炫目，一旦沦陷，亦足以让人坠入深渊，不知归途。而简净素雅的色调，却如万木从中的一缕清风，柔和中带着沁人心脾的暖，虽不张扬而韵已流心。很多时候，行于风尘起落的浮世，内心所期许的，也只是一份淡若雪的情怀，和清如许的情感罢了。
 
我对过生日不曾投注过多少情感，唯有儿时那几载光阴带着喜悦，此后这些年里，面对这特殊而又普通的一天，甚至有些淡漠。人生步履匆匆，一路捡拾，一路丢弃，身边的风景在变，心境也在随之改变。不知不觉间，对于很多人事，早已少了初时的热忱。行于素冷的冬日里，没有多少值得留恋的故事，亦无多少对未知命运的祈盼。
 
简洁之人，情感亦是明朗清澈的，一如眼前洁净的白玫瑰，虽无甚绮丽的华彩，却有着一颗玲珑之心，吐纳着属于自己的淡雅芬芳。行于纷呈交错的人间，看似摩肩擦踵的相逢，实则同生共死的只有自己。有些值得珍爱的人，藏于记忆深处，只需偶尔温柔地想起。有些人，不过是看罢即忘的风景，转瞬扫落尘埃。“君子之交淡如水，过于情深则不寿。”多少知交，清淡方能持久，随缘才可自在。一直努力让自己做个清淡的女子，视离合聚散，得失苦乐为寻常世事，从容待之。
 
本以为，这样一个寻常的生日已然不会为我带来任何的感触，静谧的时光里，我亦不会为此留下只言片语。然而，一捧明澈似雪的白玫瑰出现在眼前时，内心还是被这抹素雅之色瞬间融化，恍若来至了一处洁净无尘的世界。 有些人，有些事，即便长久地面对，亦无甚情感，而有些人事，一次不经意地邂逅，便可生出久别重逢之感。也许，这便是个人的机缘。
 
此后的这些天，我总会执一册喜欢的诗卷，临窗而坐。疲乏时，便对着这盆徐徐舒展的玫瑰花轻语几句，虽然得不到回答，内心却是舒畅安暖。一直相信，植物是有灵性的，它能够会意人的情感，读懂人的心。有人说女子如花，芳于心上，而不同的女子，对应的花型亦是不同。其实，何止女子如花，世间种种皆可喻之，譬如两人的情感，有些似牡丹般绚烂，有些则如罂粟般妖冶。对于面前这盆灵秀淡雅的白玫瑰，想来非世间最纯净唯美的姐妹情谊不能与之匹配。
 
{贰}
 
同是穿行于淡淡烟火又钟爱干净文字的女子，是简净的情怀让我们相知，是薄凉的心性让我们相惜。一颗心是需要另一颗心去温暖和感知的，因为懂得，所以我们的灵魂才能渐次走近。素雅的玫瑰芳泽，似你，似我，亦似我们之间最纯净深笃的姐妹情谊。
 
犹记得生日那天，我满是爱怜的轻拂着这捧雪白的花羽，明知她们经不起严冬的侵袭，甚至涵养在温室里也只有短暂的几天花期，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将她们培植在养分充足的润土里，是否就可以延续她们的生命，让这些洁净的花朵永远地舒展下去，一如我们的情感，永远不会有消散的一天。答案，总是充满变数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从揭晓所有的谜底。缘来当自珍，缘去莫牵怀，只要把握好当下的美好，便是无悔。
 
我曾说，清淡方能持久，随缘才可自在。你我的相遇，是文字的牵引，是缘分的安排。这种情谊，从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亦不需要介入彼此的生活。疲惫时，只需静静地隔屏凝望着彼此，看一眼那些明彻的文字，便足矣滋润一颗干涸的心。闲暇时，就让风带去一缕沁心的思念，让花木带去一份岁月的祝福，让阳光带去几许流年的清欢，便可抚慰那踽踽而行的灵魂。情浓未必长久，清淡却能永存，因为懂得，所以珍惜。于你，于我，一句轻声地问候，一份诚挚的情怀，足矣。
 
执起案上的小喷壶，调兑好水温后，轻轻地喷洒在窗前白色的花瓣上，在点点水汽的氤氲下，灵秀的枝叶似散发着一层圣洁的光华。我相信，只要用心浇灌，用灵魂涵养，这盆洁净素雅的玫瑰定能绽放出最动人的色彩，即便凋零，芬芳亦可永存。一如我们的姐妹情谊，只要用心对语，用真情守护，即便风雨来袭，亦不能折损这份直抵于心的爱。
 
虽是如此，内心终是不愿看到花事的凋零，我曾想过，是否可以将这些花瓣永远地停留在胜放的今天，为此，我特意查询了一些有关制作花叶标本的资料，但最终，还是因过程太过繁复，结果没有保障而不得不选择放弃。生死轮回，时境变迁，我们无力改变，甚至连抵抗都是多余。犹记得那天，我说笑道，倘若这些花真地走至了生命的尽头，那么，我就效仿一回林黛玉，将这些凋零的白色花瓣收集在一起，做一个小小的花塚，让她们质本洁来还洁去，芳魂永驻。而如今想来，也许，那便是她们最好的归宿。
 
“一个在世间久居的人，慢慢就会习惯四季的冷暖、晴雨的转变，以及一切的离合悲欢、生老病死。这种习惯，不是淡漠，不是疏离，而是一种千帆过尽的释然和淡定。”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在繁复中学会清简，在得失中懂得随缘。看过一树一树的花事，也许只有一抹纯净的素然最贴近生命的底色。其实，打开人生的画卷，裁去冗长，删减繁琐，留下的也就那么寥寥几笔，一如淡若雪、清如许的纯净情谊，无多色彩，却生动传神，落落襟怀，直抵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