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散文2
那是上个世纪60年代末某个除夕的一次夜行。我和小脚娘娘在吃过年夜饭后的一次徒步,距离3公里,历时50多分钟。虽说才50多分钟,我却觉得是走过了整个世纪。 娘娘是我们绍兴人对祖母的称呼。娘娘平时与大爹家一起住,按月轮流在大爹和我家吃饭。那月,娘娘恰不在我家吃饭,因是年岁,父母特地请娘娘到我家吃年夜饭。我家住得局促,娘娘又牵挂着明日在大爹家的事,因此谢绝了挽留,决计要连夜回到大爹家去。父母就命我护送小脚的娘娘。 娘娘的三寸金莲,是幼年时即裹就的。那是撕心裂肺的酷刑,是那个年代妇女无法回避的一次洗礼。娘娘一直为小脚而骄傲。哪怕是盛夏,娘娘总是严格按照自古就形成的操作规程,一层层将小脚裹得严严实实,再穿上纤小的绣花鞋。那绣花鞋完全可称得上是工艺精品,在乌黑的鞋面布上用彩色丝线绣着精细的凤凰。那时正是大破“四旧”的文革年代,女人的小脚也被列为“封资修”的产物。我就和拥有这样一双小脚的娘娘一起上路。那时三轮车已作为“被剥削”的象征,被革除了;出租车还没兴起;公交车既不在线路上,又车少。因此我们只能徒步。 我们顺着解放北路向西而行。那时过年也作为旧风俗被破除了,听不到鞭炮锣鼓,看不到灯红花艳,各家各户都关着门闷声吃年夜饭,车辆也少,街上静悄悄的。黑暗的街头,只有娘娘有力的脚步声。娘娘用小脚行走,着力点都在脚跟,走路就像夯地一样,咚咚咚作响。梳得一丝不苟的“乌龟团”贴在脑后,随着脚步有节奏地抖动。我尽量放慢脚步,让娘娘不至于跟得太累。我在陪同一个古老的时代,逆流而上,让人联想到海里逆游到长江产籽的鲥鱼。 我和娘娘路过西河头永定桥,拐弯处的小烟酒店还亮着灯火。有男人剔着牙齿在买香烟;有人在用公用电话大声地通话。柜台上除了那台黑胶木电话机外,还放着几只大口玻璃瓶,瓶里是棒糖、梅片以及被叫作老虫屎的咸金枣。这些廉价的食品是那个年代孩子们眼馋的奢侈品,引诱着幼小的心灵对钱有了朦胧的向往。 小店的灯火大约让娘娘想到了钱,她伸手又要把一个红纸包塞给我。我知道那里面包着五元钱。五元钱对于当时的我有着十分的诱惑,可是我想起母亲的叮嘱,就坚决把她的手推回去。娘娘就火斤斤地用绍兴话说,拿着拿着我不给你娘话的。我嘴上硬硬地说,压岁钱是“四旧”!为了表示拒收的决心,我走快一步,离她几尺远。这样的给与推,在饭桌上曾已发生过。娘娘膝下孙辈足足二十余人,我只是其中之一,她的舔犊之情不能周全地惠及每个孙辈。我们与娘娘,永远像对待宾客一样的客气。 街道寂黑,路就显得遥远。我和娘娘继续往前走,路只能往前走。旧年到新年,时光也在走路,好多东西已走出了我们的视野甚至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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