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归声
曾经很讨厌下雨,把胸腔里等待久了的火苗一下就给浇熄了。
又下雨了,轻轻地不知其行踪,突如其来得有些心烦。天空的蔚蓝被冲淡成抑郁的灰黑,空气中透着湿热泥腥的气息,与期待想象中的相比处处蔓延着失望的情绪。
雨天泥泞肮脏,这是我对雨天唯一的评价。如今落雨的场景除了几抹遗迹外早已大相径庭,古代诗词中真实的神域也已消没在江南墨色的岁月中去了,但通过时光的罅隙我们仍可窥见丝毫残落的一隅:青黑墨迹中大多叙以落花微雨、梧桐细雨、淡烟疏言等复合意象,兼以婉约之风恰如天作之合。尤记得不论是李清照《声声慢》中抒发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还是秦观《浣溪沙》中描写的“淡烟疏水画屏幽”以及“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二者无不皆富一种愁绪。这大抵是古往今来迁客骚人对于雨的集中感受,亦或者是一种唯美的歧义。
然如今看到的雨与之迥异,汹涌的人潮在这个城市一刻不停地迁移,霓虹灯开始闪烁起来,华灯初上,水雾中传递着汽车的鸣笛和人群的熙攘。雨在一片流光溢彩中兀自演着静默的电影,就像有人撑着伞站在人群中向着与之相反的方向擦肩,如一条游鱼的姿势停滞在深海里,有茕茕孑立于烟火之中。
我们都不曾真正参透过雨的心境,嘈杂中汲取微弱的安静,是雨的品格。
从夏雨到秋雨的过渡总是处在燥热的三伏天,然而雨姗姗归来的跫音被有意地过滤掉似的,并没能让我听见。或许那时我正沉浸在某场失败的考试中郁郁无法自拔呢,但忽略中我仍是想起了些心生感触的东西,像年年秋雨般来得毫无悬念。
雨珠凝成淡白色的水雾附着在窗玻璃上形如一层单薄的皮肤,正好余秋雨的散文《夜雨诗意》中曾写道:温热的手指划去窗上的雾气,新的雾气又腾上来了。划着划着,终于划出她思念中的名字。这恰如其分地勾勒出的是一种凄戚之情,还是一份对离人遥遥无期的企盼?
有些故事总是惊人地相似,郑愁予笔下的《错误》却隐蕴这另一种凄美,我喜爱其中江南女子听闻马蹄声,误把过客当归人的内心刻画,动人而隽永。这样,对于雨的理解便除去愁闷还多了一层面纱,那大概如泰戈尔《飞鸟集》中所道的,“一盏灯火,灯火背后的一次等待。”这番意味。
遇见这些词句的时候屋内应该风轻云淡地摆些茶饮才对,这个雅致我几乎没有——作为一个学生,毕竟我极度缺乏文人墨客那样的高雅。只是那时大雨在沉吟,窗户的隔阂下发现四面八方都是雨,外面一世清阒。
此时的雨落得有些欢快可爱起来了,它轻悄悄地拨弄着窗上那层羸弱的砂纸,从细密的孔缝里灵敏地钻入,跳到地板上假装晕死过去就不再动弹。但我想,如果把它捧起来再度扔到外面雨纵歌飞舞的世界里去,它立马便会活过来。它们像个珠帘似的网住了世界,还用细小的脚尖踩弄着树叶和枝头,好生快活。街上全是红绿的雨伞在不停旋转着,好似逐渐模糊的光影。
有时候回忆喜欢如潮水般翻涌而上,于是我望着景色,双目开始失去焦距、甚至忘记想要饮茶品茗时,不可抑制地忆起了童年可爱又总惹人怀念的画面。
眼前的雨景如出一辙,与我生活中经历的几近重叠:雨中溅湿的鞋面,送来教室的花伞,把脚踩进水坑里发出啪嗒啪嗒无比清晰的声音,雨敲打车窗,雨中倾斜过来的大伞以及高出好长一截的肩膀,放晚学那段撑着伞无数次走过又嚷嚷着要买那家店烙饼吃的下坡路。
雨这种有灵性的东西可爱而鲜活地跳跃着,时不时地出现,留下的也并不只是闲愁和漂泊。
还有些什么?……
小时候即兴写过几首不足论道的浅诗,本来只是模仿不足,原本也有另外的意思,但现在看来还是有一些其它可究的地方:“新巷细雨如丝织,兰花凝玉立雨寒。”体现的是兰花坚韧的的品质。雨从古至今都可作为一位启示者的形象,昭示着一个一直为人所称道的真理:彩虹总在风雨后。
透过雨水透明的折射,我甚至能更清楚地看见远方。终于听闻雨声不再肆虐轰鸣,渐渐收拢了变得温柔起来。
往后的年月依然如同莲花的开落,马蹄声声依旧,她却听见了雨的归声不染纤尘,远近而立是你的归人。
然而现在却很喜欢下雨了,极尽一生聆听,向它润泽的生命致意,彷若阳光贯彻经年。
——雨轻轻溜走了!
——是否看到了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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